近日在較爲關心教會事務的圈子裏可稱得上罵聲四起，圍繞的主題就是那份中梵協議，罵的對象是教廷國務卿和他的外交團隊，甚至暗指教宗方濟各。客氣一點的說他們無知、天真，嚴重的說他們為了一己的虛榮向強權投降，出賣地下教會的教友。

對於現在掌權的中國共產黨，我也沒有多少好感，它專制、不尊重歷史、混淆是非、法治觀念薄弱、不尊重宗教自由等等，但偏偏它是牢牢地掌握著政權。教會和它交往，當然可以堅持强硬立場，寸步不讓，結果自然是原地踏步；也可以以較彈性的態度，了解彼此的看法，尋找妥協的方法。現在教宗選擇了後者。作爲一個人，他可能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我們可以不同意，也可以批評，但說他（或他的下屬）為了個人成就而出賣教友，這是嚴重的動機指控，就必須拿出證據了。

再者，我們要問，面對逼迫，我們基督徒最大的力量是甚麼？我們的後盾又是誰？不是那永存不朽的愛、不是天主嗎？聖保祿給我們説：「誰能使我們與基督的愛隔絕？是困苦嗎？是窘迫嗎？是迫害嗎？•••靠著那愛我們的主，我們在這一切事上，大獲全勝。」（羅8：35-37）聖經的話不是抽空的理論，而是活生生的。譲我們回顧一段歷史，公元1000至1200年間，聖地被穆斯林佔領，當時的教會爲奪回聖地的控制權，發動多次十字軍東征，初期好像是成功了，但後來除了犧牲了無數的生命外，甚麼也得不到，所造成的仇恨反而留到今天。不過，在相約時期的五傷方濟各帶著愛與和平的福音精神，孤身走到聖地和當時的穆斯林國王交談，雖没有令他歸信，卻贏得他的敬佩和尊重，结果成就了方濟會八百年來直到今天守護聖地的事工¹。八百年後另一位方濟各也要嘗試走到神州大地去宣揚修和的信息，這會是天主的旨意，還是出於他的一己私心？

其實，遭遇困難正是考驗我們對聖言、對福音的忠誠的時刻。很多教友都喜歡聖保祿的愛之歌：「愛是含忍的•••愛不動怒•••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格前13：4-7》視之為金句中的金句。但大家要反省，金句是用來欣賞，甚或把它表在美麗的相架内掛在廳堂中作裝飾，還是拿來在現實生活中實踐的呢？

這裏也想和大家分享一個有關聖經的發現。記載於《路23：34a》主耶穌「架上七言」中的祈禱：「父啊！寬赦他們罷！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做的是什麼。」原來在不少最古老和權威的抄卷（包括西乃和梵蒂岡抄卷）是找不到的，但第二世紀的文獻和初期教父都知道有這段經文，這在釋經學上是很罕見的。著名新約學者Raymond Brown神父²經分析有關資料後，認爲是部分抄經者刻意從路加福音原文中刪去，原因是當時的基督徒正值教難，特別是面對猶太人的逼害，所以不能接受耶穌無條件寬恕那些控告和釘死他的人，尤其是那些人根本沒有悔改和求赦免，而且還在嘲笑他。在這些抄經者的心中，耶穌這種「寬大」對那些正在受苦的忠貞基督徒實在太殘酷，也太不公平了。要不是有其他抄卷和教父的佐證，我們可能永遠聽不到耶穌那段震撼人心的祈禱。

回到今天，根據協議，那八位沒有骨氣、沒有原則，已自科絕罰的非法主教就這樣「合法化」了，這不是出賣了那些忠貞而且受苦的地下教友、神父和主教嗎？這和初期教會的情況是不是很相似？

但願我們不會把耶穌的架上禱文從我們的心裏拿走，也不會把聖保祿的金句改成「愛是含忍就是軟弱、愛不動怒就是出賣、凡事相信是無知、凡事盼望是天真、凡事忍耐是投降。」事實上，這些非法主教有沒有向教宗懺悔？我們不知道，只有教宗知道。至於他們心底裏真正想甚麼？當然連教宗也不知道，因爲「他們的信德，只有祢（天主）知道。」《彌撒感恩經第四式》

誠然，我們這些還能呼吸信仰自由空氣的人並沒有内地地下教友的切膚之痛，似乎只能說幾句無關痛癢的風涼話。但是如果我們有機會接觸這些受苦的兄弟姊妹，是不是可以多説一些鼓勵的話，減輕他們被遺棄和被出賣的感覺。畢竟我們要相信指引旅途中教會的聖神，也要相信被主耶穌交託牧養羊群的伯多祿宗座，更要相信把我們擁入懷中，不斷助佑和為我們轉求的天上慈母。

¹韓承良：《聖方濟是天主教與回民之間的緩衝人》，可在互聯網上搜尋

 ² Raymond Brown, The Death of The Messiah, Vol 2, pp 979-980, 1993

作者：  歐陽旭鳴

*本文草於去年10月，投稿於公教報，不獲刊登，但又不通知，故延至今才通過《天主教平信徒》網站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