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君很好

親愛的自己：

你緊繃的心在深夜裡悄悄鬆動，總是在想今天對孩子是否太苛刻。還記得孩子出生時，你心裡默念的願望嗎？是天主賜給我們最寶貴的禮物，打算哥哥姐姐叫熙，弟弟妹妹叫雍，熙雍，天主子民的意思。「健康就好，快高長大」，曾經有多大美好的感恩，卻在每日催促他寫作業的聲浪中，漸漸模糊成牆上褪色的貼紙。

你看見他搣手指時焦慮情緒，想像他上堂藉故溜去醫療室時躲閃的眼神。那些被揉成紙團的閱讀理解和默書範圍，何嘗不是孩子被揉皺的童年？當你在工作中頻頻想念他未完成的功課，當你在晚餐時咀嚼著愧疚，其實你心裡清楚：那個曾經發誓要當溫柔母親的你，正被「完美母親」的幻象綁架。

我並不知道名校的光環會否褪色，但孩子被責備聲浸透的夜晚會留在他及我們的記憶裡，長大後成了另一個他不想面對的自己。我們總怕孩子輸在起跑線，卻忘了人生真正的意義，而我們正往他的行囊塞進過重的石頭。你傾盡所有想彌補自己童年的缺口，親愛的自己，那不是你不夠好，正是因為你太好，才把三代人的期望都扛在肩上。

今天傍晚，當你第五次催促他溫習時，孩子呆呆的看著你，你咆哮著需要他的回應，他眼眶通紅的回覆：我知道我的答案會使你更生氣。你愣在原地。那個曾經在田埂追蜻蜓的小女孩，那個把不及格的考卷藏在水溝蓋下的野孩子，是什麼時候開始，成了有強迫症的焦慮監工？

試試看吧。明天把功課摺成紙船，載著你們去河邊放流。讓數學題留在風裡，讓生字隨溪水漂遠。當夕陽把你們的影子拉長成兩個跳躍的音符，你會發現，原來童年本該是首輕快的歌，而不是寫滿紅字的考卷。錢永遠賺不夠，但孩子依偎在你懷裡聽故事的年歲，不過短短幾載。那些你擔心會讓他落後的放空時光，或許正悄悄教會他如何與自己相處。偶爾的軟弱，才是生命最真實的質地。

窗外的曙光快要漫進來了。願你記得，當母親之前，你先是那個會為一朵野花駐足的人。把「應該」換成「想要」，將「必須」改作「願意」。在孩子的童年與你的中年之間，開鑿一條讓彼此都能呼吸的縫隙。

知易行難，稿期將至，唯有獨享這杯雪糕，明天繼續努力工作。但是，融化的甜蜜提醒著畢竟養育一個快樂的人，遠比培養一個全能的孩童更重要。而這條路上，你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我愛你，孩子。媽媽們，也請愛自己多一點。

[聖神修院神哲學院「神學文憑/普及課程」學生會供稿]